副篇 [4] AKIYAMA & HIS CURIOSITY
天空金融社長,秋山駿,被自己辦公室外的爭吵聲所驚醒。試圖適應亮晃晃的日光燈,在儼然已成他第二個睡床的會客沙發上掙扎幾許,秋山總算坐起身、拖著蹣跚步伐行至窗邊,撥開百葉窗簾朝樓下一瞥,夜深的神室町依舊燈火燁然、霓虹色彩流轉,街上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正與幾名面色不善的男子對峙,對峙不消幾瞬便升級為一場纏鬥,一名衣著亮麗的女子慌亂地竄離現場。
秋山挑起單邊的眉,隨之是單側的唇角。
雖然也看過很多次了,但真的是很厲害呢。自己竟然和那樣的人對打過?
秋山多瞅了底下的紛爭幾眼,撥撥睡亂的頭髮,整整身上的襯衫,離開辦公室朝樓下的酒吧,新瑟蕾娜,前進,其步伐可稱雀躍。
推開只有熟客和工作人員出入的後門,門內傳出輕快的音樂,酒吧內只見一名身著圍裙的中年男子,坐在吧檯邊伏案對一台筆記型電腦敲敲打打,沒有其他的客人。看來是個淡日。
「晚上好,伊達先生。媽媽桑出去忙了?」秋山逕行進入,向埋頭苦幹的男子打招呼。
「喔!秋山!」稱作伊達的男子闔上他身前的筆記型電腦,簡單收拾桌面返回吧檯後。「找個位子坐吧!媽媽桑的話,好像還沒完全康復呢,又病倒了…這幾天你們又只能面對我這張臉啦。」
秋山滑進靠酒吧裡側的吧檯位置,「怪不得生意這麼冷清,這樣好嗎?媽媽桑可是把她最重要的店交給她最信任的伊達先生唷。」秋山不禁揶揄對方。是熟客都知道伊達和這裡的老闆娘有幾分曖昧。
伊達面有難色,嘆了一大口氣。
「唉,饒過我吧,我一個大老粗要不倒錯酒就不錯了…話說回來,今天喝什麼啊,客人?」
「老樣子。」秋山說,並眨眨眼,「那個,桐生先生現在正在外頭和人打架呢。」
伊達望向窗戶,此時只剩平時鬧區的嘈雜聲響。「怪不得外頭剛才那麼吵。桐生那傢伙還是老樣子吶,老是隨隨便便就開打──」語句未落,新瑟蕾娜的店門再度被推開,來人為秋山口中的桐生先生。「喔,說人人到。」
桐生身著可稱作其特徵一部分的灰色西裝與將尖領外翻的紅色襯衫,細看可見西裝的領口沾上了幾絲疑似血濺的暗色痕跡,他神色平靜,毫無與人打鬥過的躁動痕跡。與酒吧內的倆人簡單打招呼後,桐生請伊達替他準備酒飲,接著在秋山吧檯旁的位置坐下。
「桐生,你不是應該在襲名儀式上嗎?沒和冴島他們去慶祝?」伊達邊擦拭玻璃杯邊問。
東京最具影響力的極道組織,東城會,在今日舉辦了新的直系組長任命儀式,對象是監押牢獄多年的東城會成員冴島大河;冴島為了查清自身罪名當年的真相而逃獄,過程中與酒吧中這幾人相識,他們聯手揭穿警視廳副總監宗像征四郎的腐敗行徑,將其惡舉昭告天下。
此事使警視廳人仰馬翻,不只公眾形象受損(伊達就是讓這事曝光的始作俑者,不過他可是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宗像的醜聞與失勢更是逼迫警視廳內部派系自成新氣象,政治利益和風向先於律法,各人尋找新的棲身枝頭。
時過境遷,過去被視作東城會掌中刺與家醜的冴島,如今被當作凱旋歸來的極道英雄,冴島成為直參一事,東城會那邊幾天前照常例已和警方打過招呼。
剛返回搜查一課崗位的伊達是警方少數清楚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之一,伊達自認並非洞若觀火之人,但連他也清楚,冴島這碴,在警視廳穩住陣腳之後肯定還有得鬧,他也沒有什麼出手的空間。
自從與桐生熟識以後,伊達對法治正義一事的看法越發淡薄,即使身為警察,伊達也不禁為冴島蹉跎光陰感到惋惜,像那樣憨直的傢伙說不定能讓這幾年紛擾不斷的東城會穩定一點,這群黑幫分子要能平穩度日,也是替他們警方少一事是一事。
「有去,」桐生帶著笑意啜了一口酒,彷彿想到了什麼,「時間晚,先離開送遙回旅館。」
「你這傢伙把遙也帶去了啊…」伊達搖搖頭,「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要回去東城會嗎?」伊達語氣一轉,將手中的玻璃杯放下。
一旁聽著倆人對話的秋山不禁背脊一振:要是桐生打算回去東城會的話,回歸警力的伊達可能就必須劃清他們之間的界線…假如伊達作得到的話。
「我打算繼續留在沖繩。」桐生直視伊達,目光炯炯。「實際上,明天下午,我和遙就會離開東京了。」
「是嗎?」伊達嘆了一口氣,搔了搔後腦,「以為這次你絕對會回去了呢…」
秋山實在無法分辨伊達究竟是失望抑或感到慶幸。
「怎麼,擔心?」桐生問。
伊達拿起另一個玻璃杯,開始擦拭。
「還不是你幫冴島成為直參這事情!你要回去做顧問也不奇怪啊,東城會四代目。」
桐生沉默半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伊達見狀自動替他又添了一杯。
「我回去東城,只會增加那邊的負擔。冴島在東城的人生才剛開始,順手推他一把,也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心。」
增加那邊的負擔……指的是現任的六代目嗎?秋山並不清楚桐生與現今東城會領導堂島大吾的過往,只知倆人似乎有著近似師生之情誼,且提拔堂島至東城會頂端的人就是桐生。出於直覺,秋山覺得這對桐生而言似乎是個敏感的話題,只有與其相識已久又不拘小節的伊達能隨意地向桐生探究。
「也是,冴島不像是什麼野心分子,對東城會是一股助力吧。」
桐生也希望是如此。
「要麻煩伊達先生對他們多多關照。」
「喂喂、喂,」伊達咋舌,「你忘記我現在又是警察了嗎?他們要是做什麼壞事,身為警察的義務我還是會去做喔…說來說去,現在這也不關你的事了!你就回沖繩繼續去撫養日本的下一代吧!」
桐生舉杯,秋山也跟著湊熱鬧,伊達則不由得搖頭。
接續若干時間,伊達將注意力轉至一邊悠哉自得的秋山,話題從天空金融的財政狀況改至近日的財經新聞與投資風向,秋山與伊達一來一往地拋接大部分的對話,背後混雜冰塊撞擊杯緣的悶響與新瑟蕾娜常年不變的音樂,往來行人的笑鬧醉言,以及桐生若有所思的臉孔。
見店內門可羅雀,伊達閒扯之際開始一邊慢慢收拾,打算提早關店後繞點路去探視新瑟蕾娜的店主,就只差送走難得一見的客人。在友情和一親芳澤之間,伊達覺得桐生不會在意自己選擇後者。
他們剛才話題中的主角──冴島,在此時粗魯地推開了店門,後面還跟了他的義兄弟,真島,同時也是東城會下最大直系真島組的組長。
店內三人茫然地看向突然到來的兩人,他倆此時會出現,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考慮到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對兄弟應該要在哪間被包場的酒店裡痛飲才是──至少他們確實面有醺色:冴島的頭髮在腦後亂糟糟地紮起,上衣袖子胡亂挽至手肘;真島一席正裝,但西裝大開,領帶不知所蹤,手套只帶上一只,襯衫領口也開到將近肚臍的位置,使得真島過肩布及胸口的紋身若隱若現,偏白的肌膚因體溫升高而染上一片粉紅。
當然更確切的是這兩人酒氣沖天、氣味撲鼻。不致爛醉如泥,但看來也頗為接近。
「小─桐─生!找─到─你─了!」真島推開冴島,腳步不穩地衝到桐生面前,差點要撞上對方,最後扶著桐生的肩膀才平衡了自己的身體。與桐生面對面,指著他的鼻子,喝道:「你啊!這太不夠意思了不是嗎!?」
「真島哥,」突然被點名,桐生泰然自若且好整以暇地側靠著椅背,對真島的質問不為所動。他已學會對真島的正面衝突只放半份心思,而非自亂手腳。「怎麼了嗎?」真島通常都不是真的想找自己麻煩,至少不是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
真島怒視一臉無辜的桐生數秒,倏地從腰間抽出他隨身不離的匕首,手大幅度一揮比向整間酒吧。「這還得問呀?你不是…嗝…把我和兄弟拋下,自己一個人跑來第二攤嗎!?」
「喂,真島,」見狀,伊達皺眉,不得不擺出刑警的樣子,雖然還穿著圍裙。「醉漢就別拿刀子到處亂晃,逮捕你喔!」
真島睨視伊達,肩膀垂下,抬高下顎,明擺一臉要有種你就來的樣子。伊達並沒有實際看過真島的身手,但如果連桐生都對那傢伙敬畏三分的話…他和秋山雙雙看向可能有辦法制止真島的冴島,那傢伙正大字型癱倒在沙發上,似乎完全不打算涉入──亦或根本已不勝醉意,沙發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和幾聲無意義的咕噥,毫無用武之地。
「哥,」知道伊達和秋山八成都對真島的思路沒概念,桐生說,「你是來找我的吧?」
「喔─是呀,」真島將注意力轉回桐生,「小桐生,你打算怎麼賠償我受傷的心靈呢?」語畢,真島用刀鞘輕拍桐生的左頰,後者摸上刀鞘,逐漸握攏手指、收緊力道,視線與真島膠著不放。真島將桐生的舉動盡收眼底,喜形於色,面帶醉意的臉上綻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個…」秋山不明所以地開口,「兩位,是要開打嗎?」怎麼倆人看起來都挺開心的?
真島不說話,仍與桐生的握持僵對不下。
「等喝完這杯,可以吧,真島哥?」桐生說,鬆開了對匕首的箝制,另一人不禁一臉失落。不滿地撇撇嘴角,真島伸手奪過桐生的酒杯,單用一口就將剩餘的酒液灌入喉頭,臉帶挑釁面對挑起眉的桐生。
「喝完了。」真島越過桐生將酒杯叩地放回檯上,舔了舔下唇,「多謝招待。」
沉默重返室內,僅存室內音響中的音樂和疑似冴島的鼾聲。秋山與伊達直視這兩人之間無言的對峙,插不進話也不知從何開口,前者感到緊張但饒富趣味,後者則認真考慮是否要省點心思,乾脆讓此處所有的酒客走人,千萬別在店裡打起來。
桐生站起身,與真島距離不出一步,「就這裡的頂樓吧。」他說,並偏頭指向新瑟蕾娜的後門。因桐生突然的動作稍微有些戒備的真島轉而嘻嘻笑了起來,活像即將拿到糖的孩童,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跳蹦著歡欣的小步伐跟隨桐生而去。
「喂喂,他們真的因為這樣就要打了?」在那倆人關上後門後,秋山問。
「那是他們敘舊的方式,你不用太在意啦。」真島跟著桐生一走,伊達如釋重負──真島出現讓他覺得自己的胃痛要犯了。煩躁地脫掉圍裙,他收拾隨身物品,真心想關門閃人。「我就先走一步了。還要待在這裡的話,麻煩你走的時候鎖門關燈…」
「伊達先生,」秋山正色,「這些可以先讓我記在帳上嗎?」
伊達看他兩隻食指分別指向店內的零食小吃櫃和小冰箱中的啤酒。
「可以是可以…?」這傢伙是想做什麼?
秋山自行鑽到吧台後翻翻騰騰,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後隨著也往後門的方向去,邁步出門前秋山停下腳步,「啊,等等我會把玻璃杯拿回來,順便再幫你關店。冴島先生就讓他睡在這裡沒關係吧?」
這傢伙是想去樓上看戲嗎?「喔,好。」
在秋山也跟上桐生與真島二人後,伊達站在原地一會兒,然後默默從休息室裡替冴島找了條毯子,只留一盞燈、鎖上前門。進入電梯時他不禁腹徘:桐生這人,實在是交友不慎。
秋山拿著零食飲料慢慢地走上頂樓。
真島組仍是東城會第三階小組織之時,真島仍會獨自一人或帶著組裡的組員漫遊神室町,解決街上的紛爭。在秋山流落街頭數月的那段慘澹期間,他曾目睹一次真島替他們地盤裡保護的店家解決幾個酒客,幾個酩酊大醉的醉漢完全不是真島的對手,僅用上拳腿,不出十秒內讓那些人盡數倒下,當時的真島看來還一臉無聊。
寒夜的火堆旁,提到真島的事,秋山認識的一個老遊民仍能繪聲繪影地形容真島某一年在神室町街頭,除去外衣與敵手相交的場面,其刀法與速度讓旁觀的人看了也心驚肉跳,最後身揹鬼面的真島以敗者的衣服擦拭匕首上的血跡後揚長離去。
秋山自己和桐生曾經起過衝突,當時還有谷村那個現役警官在一旁幫忙,就算聯手也是輸得一蹋糊塗。像桐生那樣的人碰上另一個神室町的街頭傳奇,不知會是怎樣的場面。秋山對自己即將看到那倆人打鬥感到十分興奮。
到了樓頂,秋山沒有立刻見到上來約架的那兩個人,新瑟蕾娜與天空金融所處的建築物頂樓佈滿空調機台與公共水電設施,只留兩條通道供維修使用,說實話並不是適合伸展手腳的地方。秋山猜測那兩人大概在最前頭的空地裡側,於是想從靠近大街那一頭繞過去看個明白。方踏出一步,就聽見了桐生的聲音。
「哥,你真的醉了,這樣好嗎?」
秋山停下了腳步,霎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停下來,或許是因為桐生對真島說話的語氣…異常地溫柔?溫柔到難以想像會是從桐生的嘴裡說出來的,秋山沒有想過桐生也會有這一面。
「什麼好不好…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真島口齒不清,字詞相黏。桐生一聲輕笑。
「我好像從來沒有直接問過你,到底是為什麼,哥會那麼喜歡找我打架呢?」
「當然是因為打完感覺爽快呀。」
「喔─所以哥是想和我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嗎?」
秋山皺眉,大致理解了隔壁走道的狀況。隨著桐生的嗓音越發低柔,他越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待在這裡。
「啊?我不說了是因為…」
問題是,現在要是發出聲音,被那兩人發現自己在場的話,不也等於打擾到他們了嗎──秋山抱著手上的零食,手足無措,不敢動作分毫。
「我不需要打架也能玩得很開心…」桐生打斷真島的回答,「不過和哥一起的話,有時候這樣也挺讓人享受的。」
哇。秋山腦中的小人驚嘆。哇喔。
「但是,哥,真的打一架就好了嗎?」
腳步聲,秋山視野中的空調縫隙能瞥見桐生移動的身影,他不由得緊張起來,心跳加速,迅速慌亂地在心裡篩選自己在場的理由,或是乾脆就轉身逃跑好了?
「白癡,現在不行啦。」
真島嘖聲嘟囔,卸去人前慣常的尖銳嗓音。他倆的聲音聽似站得很近,桐生一陣低笑,一陣衣物摩擦,一聲低嘆。
「真遺憾。」
真島清清嗓子,似乎在努力逆轉當下的氛圍。「你今天倒是挺多話的。」
如果不是秋山和真島不熟的話,他大概會覺得真島現在是害羞了,可能嗎?那個真島?
「以前的話,哥你大概就直接開打了呢。」桐生說,語氣也回復成平常的樣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樣做了,我們要來活動下筋骨嗎?」
「哈!」真島像是突然間活了過來,「求之不得!」
刀鞘擊地之聲猶如擂台響鐘,跟著那頭開始有了動作,秋山能聽見倆人過招來往碰撞,以及真島歡快的尖利笑聲。氣氛不再凝滯,他遂鬆了一口氣,拾起自己掉了遍地的膽子,自我腦內拍拍胸口打打氣,打算放棄一窺真島身手的意圖,打道回府,畢竟,誰知道他們打完後會接續做些什麼?
轉身要下樓梯,他迎面撞上正好上樓的冴島。冴島反應迅速地接住從秋山懷中滑掉的啤酒杯。「冴島先生!?」秋山小聲地驚呼,本能地退回一步讓那個身形魁梧的男人通過,「你睡醒了嗎?」
冴島應聲,「太安靜了。」
喔。秋山不確定要怎麼回答。不是安靜才好睡嗎?
「怎麼,我兄弟和桐生呢?」
來不及阻止,冴島已經側身鑽過通往另一條走道的窄路,秋山有些著急地跟過去。桐生正用關節鎖住真島的腳踝,真島試圖將桐生扭倒至地上,他們見有來人,停頓幾秒,雙雙和冴島點了點頭,便繼續他們的瞎混胡鬧,絲毫不在乎旁人的視線。
秋山悻悻地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旁邊的平台上,這下他的目的是達到了。桐生和真島酣戰盡收他眼底,但他腦裡還在確認自己前前幾刻所聽到的究竟是什麼。
「秋山,借個火。」冴島嘴咬未點的菸,一邊重新綁好他的馬尾。
秋山將火湊到他面前,替冴島將菸點了,自己也跟進燃上一根,火光擦現之際,真島朝桐生腹部招呼了一拳,並亢奮地尖笑,桐生吃痛但隨即扣住前者肩膀將其摔倒、壓制在地。
「冴島先生,他們兩個,老是這副德性嗎?」秋山呼出一口煙。
冴島瞅了秋山一眼,「哪知道,我在監獄裡關了二十五年呀。」
「…是有這麼一回事呢。」
「是吧。」冴島晃了晃手指,煙灰飄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兄弟和東城會前會長這麼…要好。」他用菸比比正糾纏在地上的兩人。
秋山覺得用要好二字來形容這兩人大概不太夠,但他不確定是冴島和自己標準不同,或是他對真島與桐生(可能)的關係絲毫不知情,無論如何,秋山不打算主動提起這事。
有點像是發現你的同學和你們共同的老師在談戀愛。秋山如此想。
「喝嗎?」秋山拿起旁邊的酒瓶對冴島晃晃,另一手夾著多帶的杯子。冴島接過杯子,主動與秋山乾杯。
與其想太多,還是不如先再來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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